在左掖门递了牌子,掌阍的苏拉太监指着西侧一带偏殿说道:“请大人到那边,尽北头是军机大臣当值房。您是特旨召见的,由纪中堂引见。”福康安看时,果见西偏殿北房门前站着几个太监,还有两个内务府官员隐约面熟,沿殿长廊檐下设着长条凳子,十几个等候接见的官员一个个羔皮重裘正襟危坐着听招呼,因沿着卵石甬道大步过来。鹄立在门前的当值太监卜智早已瞭见是他过来,进门去,似乎禀说了几句什么,出来笑着招手儿道:“四爷,纪中堂有吩咐的,请先进来见面儿。”福康安微一颔首跨步进屋里来。外边雪光刺目,乍一进门,只觉得暖烘烘又湿又闷一股热气,什么也看不清,定定神才见屋里几个矮杌子都坐着人,靠南墙设一张椅子,坐着一位长瓠脸白净面皮的中年人,是个二品大员,福康安认识,是新任河漕总督卢焯;东墙窗下一员也认得,是江南巡抚范时捷,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;挨下来的官员有四五个,面熟面生不等,只一个窦光鼐认得,板着脸面无表情坐着。靠西墙一溜火坑,炕角堆得一叠叠都是文书卷宗,一个黑胖高大的中年官员,三品顶戴丢在一边,粗壮的辫子随便挽在项间,盘膝坐在炕桌后正伏案疾书,似乎在写信,这人和傅府渊源极深,福康安熟得不能再熟,就是俗间号称“第一才子”的礼部侍郎加尚书衔、军机处行走大臣纪昀了。
“四世兄到了,请这边炕沿上坐。”纪昀手不停挥,眼盯着信纸说道,“这里毕竟不比北京,将就些儿罢。”说着已经写完,吹了吹墨迹,骗身下炕,用通封书简封了,递给卢焯,说道:“秋池兄,这信你带给安徽布政使郭明,七十万两银子,一文钱也没得加的,清明节前疏通芜湖黄河道,差使办不好,摘了顶子听部议。我纪昀先就不能容他!三万河工民夫,一钱七分工价,料是现成的,凭什么不够用?他支吾你有两条,一是你犯过新补官,谅你不敢惹事;二是下头吏目一层层克扣工银发财,他自己也难驾驭。万岁爷昨儿见我,说卢焯有类于郭琇,乃是君子犯过,根性还是好的,你只管放胆去办差,不必有后顾之忧。”
卢焯本来坐着,听到乾隆皇帝说自己,忙起身恭听了,说道:“请纪大人代奏:卢焯罪余犯官,不敢谬承万岁金奖。惟以洗心革面,努力任事,稍赎前愆,而报皇上、皇太后、皇后娘娘高天厚地之恩!——纪中堂这信,我一到清江立刻交给郭明。黄漕交汇处的淤沙,今春一定疏浚,不敢明哲保身!有一等贪墨渎职从河工银子中取利的胥吏,我依旧要请王命旗牌斩他几个!——还有一件事请示纪公,黄河入海处新淤田三千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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