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入尚不可知,手搭凉棚眯着眼看,惊讶地说道:“这里归峰城管?我看比县城还大些!”
“大三倍不止!”黄富扬见福康安也诧异,忙道,“峰城县城不足六千人,这里两万多人居住呢!峰城的老财缙绅殷实人家打乾隆六年就往这边迁,有钱主儿都住枣庄。钱粮捐赋煤盐税都从枣庄出,县太爷不能搬衙门,一年三百六十天,倒有三百天在枣庄管营所住。其实这里有个二衙门,比大衙门还兜得转呢!”
一头说话,四人已经进庄。此时夕阳挂长林树梢,炊烟漫高屋矮房,街巷胡同迷乱纵横横的庄里,几个人钻来钻去,但见各处店铺毗邻轩屋楼阁竹檐茅舍混杂一处。肉肆行、富粉行、珠宝店、成衣行、玉石行、海味行、鲜鱼行、茶行、绣行、汤店、棺材铺子、花果行、文房四宝房、铁器竹木家具,等等诸类在扭七拐八的宽街窄道中毫无章法胡乱排列。满街煤车川流不息间人群也扰攘不堪,一身珠光宝气的阔佬,破衣如鹑的乞丐,嬉戏捉迷藏的童子,坐茶馆听书的老汉,一群一伙的煤矿工人黑不溜秋只剩一双白眼珠子一口白牙,有的在小摊子边唏溜着喝粥,大嚼煎饼葱卷大酱,有的毡帽短衣挤在黑陬陬的小店里吆五喝六。赌博的吃酒的胡喊乱唱的和妓女打情买俏的,夹着巷中小贩们一声高一声低极富弹性唱歌似的叫卖声:
“德州老卤汤扒鸡!德州老卤汤扒鸡!”
“水煎包子!馄饨啰——”
“扬州施家猪头肉,脆香不腻!”
“哎嗨——油条豆浆,好吃实惠……”
“冰糖葫芦!冰糖葫芦!解积消食,便宜口福!”
……如此种种乌烟瘴气。刘墉和福康安看得眼花缭乱,听得头晕脑涨,跟着人精子和黄富扬带着茶驮子挤来转去,像进了八卦迷魂阵,昏苍苍中已没了太阳,早已不辨东西南北。在小巷中钻了半日,忽然眼前开朗,街面一下子变得开阔,四至极正的十字大街从中直直延伸出去,足有三丈余宽,都是青石条铺路面。天色刚入麻苍,各色灯烛双行燃起。羊角灯、西瓜灯、气死风灯、瓜皮灯、走马灯,甚至还有檀木座宫灯在各铺门前星星点点连缀不断。灯影如珠间人影绰约往返,和小巷中热闹仿佛,只是没有煤车煤担独轮小车之属,轿车驮轿凉暖软轿或怒马如龙或仆从如云吆吆喝喝满街冲走。一望可知,这是阔人们贸易往来的去处。福康安正自暗地嗟叹,几个巡衙役迎面过来,叫骡驮子站住,一个打头的长着两绺老鼠胡子,审贼似的用目光上下觑着满身灰土的福康安和刘墉,脖上喉节一说一动问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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