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你不要紧了,方才还烧了半截土坯,呆会儿泼上醋,布裹裹垫到膝盖下头——你歪着别动,我给你盛粥去。”说罢去了。和珅拉着小怜怜问询家世,才知道这妇人是本地人,娘家叫张巧儿,嫁给吴营的吴栓柱给吴老太爷当佣作长工。前年一场大水祖厉河决口,吴营漫得一片汪洋,恰她带着怜怜回张寨娘家,才躲过这场大劫,接着又传瘟,娘家兄弟也死了,兄弟媳妇容不得大姑子日日在家趁饭,索性改嫁了一个本家哥哥,这就再也容身不住,四处漂泊乞讨……和珅听怜怜着三不着四说个大概,已知吴氏身世凄楚秉性良善,不由长叹一声,闭目沉思间心下暗自悲戚。
……如此半月间和珅身体渐次恢复。其实腹泻转痢疾,只要调养得周全,并不定要服黄连续断诸类名贵药物不可,吴氏母子每日午前午后出去讨饭,所有要来的剩饭杂粮菜团都是精中选精重熟再热了给和珅吃。什么赤小豆、马齿苋、炙酸石榴红枣丸、炙蒜头、石榴壳研末……偶尔要得一点糖,饭铺泔水缸里捞的剩木耳淘净了,和糖在锅上焙干了——那味道原也极佳的,也都尽着和珅用了。和珅早先在西北张家口大营,后随阿桂军机处当差,从来都是听招呼的角色,由着人呼来喝去,跑前跑后逢人就侍候,见马拍屁股惯了的,因这一病倒真享受了几日。慢慢的起身了,披了破衣裳晒暖儿,帮着摘菜烧火什么的,闲散着也到野地逛逛,人场里转悠转悠,只大病初愈,腿上老寒疾没有痊好,心里急着上路,却又没有分文盘缠,只好每日将就着。
这日下晚,和珅吃罢饭,百无聊赖间进镇闲步。其时正是仲春天气,炊烟晚霞霭霭如幕,满街店铺青灯红烛辉映,富粉坊油坊织机坊磨声油锤声轧轧织布声交错相和,从运河码头卸下的货,诸如洋布靛青丝绸茶叶凉药字画扇子之属,或驴驮或车载,铃声铎音杂淆不绝,街头小吃诸如合饹、拉面,葱饼、水饺、馄饨、煎饼、水煎包子等等都点起羊角灯,蜿蜒连绵断断续续直接运河。听着小贩们吆吆喝喝抄锅弄铲,油火煎炸,葱姜蒜末杂着肉香满街满巷流香四溢,坫板上砍切剁削之声不绝于耳,和珅像口里含了酸杏子,只是咽口水,一肚皮无可奈何,欲待回庙时,猛听街北一个茶馆里有人狂喜叫道:
“我赢了!——二十四番风信,三百六旬岁华;历过神仙劫劫,依然世界花花!赢了——哈哈哈哈……哪里见过一注就赢五百两,老方家祖坟冒青气了!哈哈哈哈……”
笑得怪声怪气,像煞了半夜坟地老桧树上的夜猫子叫,听得和珅身上汗毛一炸,才想起这是“斗花筹”赌钱。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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