绸巴图鲁背心套着酱色江绸袍子,梳理得极精致的辫子纹丝不乱垂在脑后,挽着一缕明黄绦子,流苏似的搭在腰间,一手握着素纸扇子,一手虚抬一下叫起刘纪二人,笑道:“朕也是坐得腰困写得手酸,出殿走走,他们又说你两个递牌子——太监搀着刘大人,怎么这么没眼色?!——朕这会子实在不想回那个屋里,索性出来走走。”刘统勋觑着眼看了看乾隆,说道:“主上瞧着眼睛有点发淤呢,敢情还是没睡好的过?有些事情能缓着点的,不妨把折子留着回北京再批。如今是途中,六部又不能分劳,主上别拼身子骨儿。”乾隆道:“单教你们努力,朕站干岸儿看着,那还叫君臣戮力?我们散散步儿吧,从这里往西,再向北,沿山坡漫上去再向东,就又回宫里去了。还有洛阳送来的牡丹要各赏你们一盆,晚上也不留你们赐膳,说完事就回,如何?”刘统勋道:“难得陪皇上疏散一下,当然欢喜的。只一条,皇上不能出宫。要出去,我还回去布置关防。”乾隆笑着用扇子遥点刘统勋,说道:“你这个老延清呀……好,朕听你的,听你的!”于是打头便走,刘统勋和纪昀左右相随,王八耻卜礼卜信和狗娘养的几个太监并***几个侍卫隔着五六丈遥遥厮跟,待踅出仪门向西,下了马颖河堤时,天色已云遮日暗,完全阴晦了。
高大的苏禄王陵顷刻之间便完全黯淡下来。一阵哨风带着潮湿的雨意,凉凉的扑怀而来,将几个人的袍摆撩起老高。浓淡不一的云团压得低低的,无章法无次序地互相挤压着。方才在阳光下十分明艳辉耀的荆树由青翠一下子变成黛绿,浓郁郁碧幽幽的像墨玉瀑布般覆盖了山峦,树阴下修砌得极整洁的石阶上布满新苔,鲜绿绕心蜿蜒时隐时现,在摇曳翻动的浓阴中显得分外深邃神秘。一路走,纪昀向乾隆娓娓陈述弘昼阿桂的奏疏。因知乾隆心情不快,其中说到赈济灾民发放种粮更换库粮诸项善后事宜格外仔细用心,连甘肃北种牛种羊宰杀过多,建议从漠南蒙古平价购买运入甘肃贷赈给牧民的筹划,也都插入案件首尾中。他和刘统勋都怀着鬼胎忐忑不安,担心乾隆光火愤怒,当场大发雷霆,但乾隆听得很耐心,冷淡里透着沉静,从头至尾一声也没吱,只偶尔转脸看两个臣子一眼,接着又走路。纪昀见他如此沉着,倒安了心,备细陈述中夹着左右引证,说道:“……一切情事当初圣躬判断无遗,臣及刘统勋和议,若无圣上见微知著,甘肃之案就此湮没了。由此举一而反三,类似甘肃之案的其余省份也不敢断言仅有绝无。以高恒钱度案和此案发端一举整顿,此种震慑自不待言。而于天下承平盛世极隆之时如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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