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自诧异。他已五十六七岁年纪了,圆胖脸,白净面皮上似乎还没有什么皱纹,只是头发已经半苍,两撇八字髭须修剪得齐整,神气地翘着——此人十八岁进士及第,连登黄甲,先任蔡州知县,又转扬州知府,江西粮道,转迁湖广、四川、山西、山东布政司使,陈了两次丁忧守制,转圜官场足有三十年,一直做的肥缺,用他自己的话说“全托了八贤王的福”。但藩台与巡抚虽只一级之差,一为“方面大员”,一为“封疆大吏”,咫尺之遥却再也跨不上去,谁也不明其故。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在茶几上,斜视一眼田文镜,一时也没有说话。他需要思量一下,前几日还谦恭逊让在自己衙门打磨旋儿的这个田文镜,为什么一夜之间换了一副面孔?
“老兄在这久等,让你枯坐了。”田文镜打着官腔开了口,“你急着见本抚,有什么事呀?”车铭原是老牌进士,哪里瞧得田文镜这副嘴脸?但他毕竟宦海浮沉数十年,世故圆滑得捏不住扯不断,因轻咳一声,正容说道:“河工三十几万两银已经拨出藩库。本省学政张浩昨日批文咨会,今年乡试取士朝廷已有廷寄谕旨,令各省早作准备。文庙、书院这两处地方年久失修,昨夜一场大雨,今天我去看了看,泡坍了十几间房,余下的也岌岌可危。万一秋试砸坏了各地的秀才,是担待不得的责任。这要五万银子才敷衍得来,但藩库银子已经一两也动不得。因此请见抚台,这笔款子从何出项?”说着,摘下眼镜片擦擦又戴上,含笑看着田文镜,一副“看你怎么办”的神气。田文镜也用目光扫了车铭一眼,说道:“老兄送过来的咨文早已拜读了。据我看,山东赈灾和京师直隶用粮银是急务。年大将军军需的一百万,原是备用,既已打赢了仗,这个钱就不是急需。文庙、书院我也看了,五万恐怕还少了点,先从这里头拨七万给张浩。河工上还缺一点,我意也还要从这银子里抽出三四十万,这样咱们的事也就从容了。”
车铭惊讶地盯了田文镜一眼,不安地挪动一下身子说道:“这个……大人知道,这银子并不是咱们河南省的,是户部存在河南的。拨三十九万的事户部还未必允准呢!还有年大将军过境应酬,没有十万也办不下来——本来刚刚要回来的亏空,一下子又少近百万。朝廷追究起来,敝衙门承当不起呐!”说罢呵呵一笑。
“当然不要贵藩承担责任。我为本省巡抚,军政、民政、财政、法司有专阃之权。我来承担。”田文镜说着便起身,至案前提笔疾书几行字,交给张云程:“叫他们用印,交给车大人带回去照令行事。”一抬头见李宏升带马家化进了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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