杯酒,脸上泛出红光,舒适地向后一躺,闭目摇头道:“你们不要恨田文镜,我谢他还来不及呢!也不要安慰我,我高兴还来不及呢!这里头的事情,不但你们,田文镜也是不知道的,世上知道我的,只有皇上,怡亲王和李卫。我不能说破,‘说破英雄惊煞人’!你们只要懂得,我是累极了的人,根本就不想在名利场中混!好歹嘛,我家有良田三百顷,产业十万,满逍遥的——这一回田文镜算是替皇上撒手放了我……真是如蒙大赦!”说着竟又自斟自饮数杯。他酒量不宏,已是酲然欲醉,抬头望了望两个爱妻,怡然一笑,竟自酣然入梦。兰草和凤姑虽不知就里,见丈夫如此坦然,都各自放心,安排家人紧收拾,待到天断黑行李打好,十乘驮轿也已齐备,乘着暮色苍茫自朱雀门悄没声离开了开封城。
一家四口离了河南境,便放慢了脚步,由武昌珞珈山礼佛,第二日便买舟沿江东下,待到南京,时日已近端阳。这个节令虽是入夏大节,其实并不热闹,浮瓜湃李,米粽雄黄,各家打打牙祭而已。南京为六朝金粉之地,清沿明制,这里也设了应天府,以便闽浙两地举子们就近应试。邬思道携了凤姑兰草儿重历旧地,在虎踞关、石头城、老城隍庙、莫愁湖等处转了一日,说起那年在桃叶渡与凤姑邂逅相逢,无端挨了凤姑一耳光的事,夫妻三人大发一笑。因又言及大闹贡院,两个女人又要到贡院去瞧瞧,邬思道却执意不肯,看着街道上的光景,脸色竟愈来愈是沉郁。凤姑料是他乏了,因笑道:“是我们不好,勾起你的心事来。既是乏累,我们且回去,明儿转转鸡鸣寺、玄武湖——再不然我们带你秦淮一游?放心,我们不翻醋坛子的!”邬思道怅然望着碧波荡漾的莫愁湖,坐了胜棋楼下阶石上,似乎心事愈发的重,良久才道:“咱们又不是步行,一起动便是亮轿,我有什么乏的?”
“那为什么呢,好端端转了一遭,你就阴了脸!”兰草儿问道。邬思道目视湖面,说道:“喏,你们瞧那只船!”
两个人顺他目光看去,却是一艘官舰,上头蒙着鹅黄棚子遮阳,舰上似乎站着一个干瘦老头,和几个师爷打扮的人指指点点说着什么,因离得远,面目不甚可辨,只那官舰前插着的明黄光标,写着斗大的字,在融融艳阳中看上去十分清晰:
钦点南闱学政钦差两江观风使鄂
文武百官军民人等免见回避
“那是鄂尔善的坐舰。”邬思道嘴边掠过一丝苦笑,“是他到南京来了。”凤姑看着自己莫测高深的丈夫,半晌才说道:“那又怎么样?他敢把你怎么样?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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