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是这里轩敞,二是尽量回避自己昔日办事见人的处所,以免睹物思情……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望着西窗外的海子,那沿岸的老柳似乎还是那么绿,在灰色的云层下被西风一吹,烟雾一样涌动着,只靠湖岸一带水面上漂满了枯黄的柳叶,和睡莲们拥挤着。一阵西风漫过,满湖愁波涟漪催送着迎窗而来,不管柳叶、杂草、睡莲都在水面上惊恐不安地上下抖动,仿佛在向凝视它们的旧主人乞求着什么。允禩向它们微笑了一下:昔日这时候,管家率着仆夫天天清扫这沿岸,一片树叶落进水里也要打捞起来的,现在他觉得自己蠢得可笑:铺满了厚厚的青草上再加上一层落叶,这样的林阴小道,独自一人踽踽散步,不比铲得白亮亮的扫得纤尘不染的路上走更加适意?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洁癖其实俗不可耐。弘时其实早已进了屋里,和旷士臣、张熙三人站在门口没有惊动允禩。张熙和旷士臣都是第一次见着这位号称“八贤王”名震天下的八爷党首脑,也还觉得无所谓。弘时却是万般感慨齐集心头,当年的允禩是何等儒雅倜傥,何等平和大度——就是弹劾过他的臣子,只要听说因诖误罢官,也都要召见,勉慰温存赠银助行。从燕台文坛七子到海南蛮荒域中刚考出来的孝廉,允禩都时加存问,照拂备至,真是熙朝辉映朝野贤名昭著的王爷,而今却落到了这一步:陋舍冷炕,秋风破屋中茕茕独卧,奄奄一息凝望天上云雁,池中秋水。一股又凉又涩的苦水涌上来,弘时喉头哽了一下,轻声叫道:
“八叔。”
允禩脸上的皱纹有点像晒蔫了的青瓜皮,轻轻抽动了一下,他已经没了翻身的力气,也没胡说话,目光搜寻了半日才见是弘时,他漠然闭上了眼睛。
“八叔,”弘时满脸是笑,向前凑了凑,“侄儿奉旨来瞧瞧您。”
允禩艰难地半侧转身子,面对弘时蠕动了一下嘴唇,说道:“很好。是鹤顶红还是孔雀胆?要是黄绫布,这屋里梁太低,而且我一点气力也没有,要有人伏侍我才成。”“八叔想到哪里了!”弘时听着他淡淡的话如诉家常,心里一阵阵起栗,笑道:“决没有那种事,也永不会有那种事,万岁爷其实惦记你的病,他不方便,就由侄儿代步了。”允禩不屑地一笑,却没有吱声。
弘时端起碗,见里面还有半碗剩藕粉汤,叫人进来,吩咐道:“现沏一壶茶。把我带的那盒子蛋糕,你们已经验过了——取来。”那太监忙不迭跑出去,一时和一个带顶子的管事太监一齐跑来,气喘吁吁跪安。管事太监禀道:“不是他们无礼挡驾,又验东西,实在我们没接内务府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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