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为这个。不过,宫里朕身边人,都也不丑。”雍正翻身坐起来,双手抱膝,索性漫谈起当年的事来:怎样到淮安治水,又怎样洪水破城,和仆人高福儿倚着一个大鱼缸漂水逃命,又怎样遇救,和小福儿相好。小福儿又触了族规,在大柿子树下被族人聚火焚死,他又带着李卫去高家堰寻访,又如何在黑风黄水店遇贼逃生……足足说了多半个时辰。那乔引娣已是听得痴了。雍正末了说道:“你一定是小福儿托生,来完朕这一片夙愿的。不然,怎么活脱和她长得一样。你总该明白,朕为什么不讲情不讲义,生把你从允那里要来?这事朕确是不讲道理,若论起‘理’,朕也只有这件事做得霸道,不过朕不后悔。你如今……后悔么?”
“唉……叫我怎么说呢?我不后悔……不过要一开头就遇上您……就更好了……”她抬起了头,望着窗外无尽的暗夜,讷讷说道:“几次打听,我们老家也迁了,我娘他们,这会子不知流落到哪里了……”
“这不要紧,交待给李卫,这是个地里鬼,什么事他都有办法……”
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虽然身倦心疲,都靠在大迎枕上蒙眬对答,一直到窗纸发白才倦极而眠。但雍正满腹心事的人,只略睡了一会,便被自鸣钟声惊醒,悄悄起来,替引娣掩掩被角,放下幔帐,自出外殿来。值夜太监早已惊动,忙过来侍候,高无庸却挑帘从外头进来,给雍正请了安,呵着冻得发红的手说道:“奴才一夜都在穷庐那边。三——弘时今晨丑正时牌已经悬梁自尽。图里琛正在装殓他入棺,叫奴才瞧着主子醒了禀一声。”说着将一张纸双手捧上,又道:“这是弘时的绝命词儿……”雍正接过看时,一色钟王小楷写道:
茫茫无数痴凡夫,机关众妙门难入。泉台将至昏灯尽,残月晓风向谁哭?计程西去漏三更,回首斯世情已输。寄语我家小儿女,清明莫将新柳赋。
“扯淡!”雍正将纸放在烛上,看着它烧卷了发黑变灰,面颊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,说道:“他至死不悟,还以为是自己计算不周!”说罢大步出来直趋韵松轩。
张廷玉、鄂尔泰、允禄、允礼、方苞、弘昼还有李卫都在韵松轩,他们知道迫在眉睫的是弘时的事,几乎都是一夜不睡,寅正时分已经进园,在弘历这边等候。待雍正一脚跨进来,已是满屋烟雾缭绕,众人忙都一齐跪了下来。
“起来吧,”雍正一摆袍角坐了弘历原来的位置,凌晨中,他的声音显得惺忪,又很清晰:“弘时不肖,危害宗庙社稷,朕已令他昨夜自尽,以正国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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