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到清溪村那天,是清明后第五天。雨刚停,路泥里裹着碎草,踩下去能陷半个鞋跟。村口那棵老樟树还在,只是枝桠间多了个鸟窝,几只灰麻雀扑棱棱飞起来,拉下的鸟屎正落在我手背上。
"城里回来的?"
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树后钻出来。我回头,看见个小姑娘,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辫子,辫梢沾着黄泥巴。她手里攥着把野菊,紫白相间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,被她捏得有些蔫了。
"嗯,回来看看。" 我擦了擦手背上的鸟屎,"你是谁家的娃?"
"我叫小花。" 她把野菊往身后藏了藏,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手里的行李箱,"这里面装的是糖吗?"
我笑了。行李箱里其实是些旧书和换洗衣物,但我还是蹲下来,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 —— 临走时同事塞的,橘子味的,糖纸皱巴巴的。"给你。"
她没接,反而后退半步,辫子晃了晃:"奶奶说,不能随便要外人的东西。"
"我不是外人。" 我指了指樟树东边第三间塌了半面墙的土坯房,"那是我家老屋,我叫林砚。"
小花的眼睛亮了亮。她踮起脚往土坯房望,辫梢的泥巴掉下来,落在我鞋上。"哦,你是林老师的儿子?我听王校长说过,你去北京念书了。"
我妈生前是村里的代课老师,教过清溪村三代人。她走的那年我刚上大学,之后这老屋就空着,窗棂上的糊纸早被风雨啃成了碎絮。
"王校长还好吗?" 我问。
"好着呢。" 小花把野菊又往前递了递,这次没藏,"他昨天还夸我作文写得好。"
野菊的香气混着泥土味飘过来,清清爽爽的。我接过花,指尖碰到她的手,凉得像刚从溪里捞出来的鹅卵石。"这花挺好看,插在哪儿?"
"插在水瓶里能活三天。" 她仰起脸,阳光透过樟树叶,在她鼻尖上投下碎光斑,"我家有玻璃瓶,我去给你拿。"
没等我说话,她已经像只小鹿蹿进了巷子。辫子甩在身后,黄泥巴点子一路撒过去。
我望着她的背影,忽然想起我妈说过,村里的娃都野,像地里的草,给点土就能扎根。只是这孩子,眼睛里的光太亮了,亮得像山涧里的水,不该只映着土坯房的灰。
带字的糖纸
小花拿来的玻璃瓶,是罐头瓶,瓶身上还印着 "糖水黄桃" 四个字,标签被水泡得发皱。她踮着脚帮我把野菊插进去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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