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架旁。月光不知何时又爬了进来,在银链上流淌,映出她脖颈上的勒痕。她想起被吊在房梁上的滋味,绳子勒进肉里,耳边全是 “打倒反革命” 的口号,只有陈医生的声音穿透喧嚣:“小瑶,活下去。”
她伸手去够十字架,指尖穿过冰冷的金属。这时,铁皮盒里的纸突然簌簌作响,张病历单从堆里滑出来,落在地上。
任小瑶飘下去看,病历单上的字迹已经模糊,但 “宫外孕” 三个字依然清晰。1959 年夏天,她在这里查出怀孕,陈医生握着她的手,说等风头过了就娶她。那天他买了两斤苹果,在树荫下削皮,果皮连成条不断的线,像条红色的蛇。
后来这孩子没能留住。批斗会上有人踹她的肚子,血顺着白大褂往下淌,她躺在地上,看见陈医生被按着头,眼泪砸在水泥地上,碎成八瓣。
远处传来汽笛声,是拆迁队的卡车来了。任小瑶把那些纸拢回铁皮盒,像捧着堆易碎的月光。她听见楼下传来推土机的轰鸣,夹竹桃被铲断的脆响,还有…… 某种熟悉的音乐。
是手风琴。
她猛地飘到窗边,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头坐在废墟上,正拉着《红莓花儿开》。那旋律让她浑身发冷 ——1957 年新年晚会,陈医生就用这架手风琴伴奏,她唱着这首歌,看他的眼睛在灯影里亮得像星子。
老头拉到副歌时突然停了,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。任小瑶看见那是张平反通知书,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眉眼分明,正是陈景明。
“陈医生,我把你的东西带来了。” 老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,把通知书放在地上,又摆上瓶二锅头,“当年是我举报的你,我对不起你啊……”
任小瑶的记忆突然炸开。这个老头是总务处的刘干事,1958 年就是他揭发陈医生 “私藏西药”,说那些青霉素是准备卖给黑市的。其实那些药全是给肺结核病人留的,陈医生总说:“医者仁心,哪能分阶级。”
手风琴的旋律又响起来,这次跑了调,像谁在哭。任小瑶飘下楼,看见刘干事的手抖得厉害,琴键上落满了泪。她想起陈医生被打得站不起来时,也是这样抖着,却还对她说:“别恨他们,他们只是怕。”
夕阳把老头的影子拉得很长,几乎要触到解剖室的门槛。任小瑶看着他把铁皮盒放进背包,看着他对着废墟深深鞠躬,看着他蹒跚着走远,手风琴的声音越来越淡,像被风吹散的烟。
夜色漫上来时,她飘回顶楼。仓库的破窗漏进星光,落在那瓶青霉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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