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停歇后的第七日,天光微亮,城南陋巷还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里。
云知夏踏着湿滑青石而来,素衣未染尘泥,脚步却比往常沉重。
她手中提一盏心火灯,灯焰幽蓝,在晨雾中如一点不灭的魂魄引路。
昨夜子时,小尘急报:那盲眼老者咳血三升,口念“药令归位”,执意要见她最后一面。
她早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——皇陵地宫血书浮现当日,墨二十二便暗中查出,六十年前曾有一名史官因私录《药禁实录》被剜目流放,自此销声匿迹。
而今这间低矮茅屋,便是他藏身六十载的坟墓。
门扉虚掩,腐木气息扑面。
屋内昏暗,仅靠窗缝透入一线微光。
床榻上,老典吏仰面躺着,胸膛几近不动,唯有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。
听见脚步声,他枯瘦的手猛然抬起,五指如钩,直直抓向空气。
云知夏上前一步,任他枯手攥住自己手腕。
那一瞬,她几乎以为被毒蛇咬中——那力道之大,竟似耗尽残魂最后一丝气力。
“我……守了六十年……”老人睁眼,浑浊瞳孔映不出人影,却仿佛穿透时光,死死盯住她,“今日,交给你。”
他另一只手颤巍巍探入怀中,摸出一枚铜牌。
斑驳绿锈覆盖其上,边缘磨损严重,唯中央两个古篆清晰可辨——药令。
“开诏房密库的钥匙……”他声音断续,像随时会熄的烛火,“里面……还有三百六十份……被焚的医方……”
云知夏指尖轻触铜牌,冷铁之下竟有余温,仿佛浸透过无数双不肯松手的手掌。
“他们烧书,杀人,封嘴……可有些东西……烧不净。”老人嘴角忽然扬起,竟露出一丝笑,干裂唇角渗出血丝,“你来了……我就……能闭眼了……”
话音落,手一松,头一偏。
呼吸止。
云知夏站在原地,没有动,也没有出声。
心火灯静静燃烧,照着他安详如释重负的脸。
良久,她缓缓合上老人双目,将铜牌收入袖中。
窗外,晨雾渐散,一道微光斜切而入,正好落在床头那本翻烂的《百草经》上——页脚密密麻麻写满批注,字迹从工整到潦草,再到颤抖不成形,如同一个医者用尽一生在黑暗中爬行,只为留下一行指路的血字。
她转身离去,步履坚定。
半个时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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