幕无星无月,只有时而隐隐一道银雳,但轰然的炸响却迟迟不闻,仿佛是在层层阴霾下酝酿,若响,便有千钧之重,足够摧毁天地。
他知道蒋师之卜已在逐渐应验,浩劫将至,但他却不能确定已经作出的努力,能否挽回华夏江山于这灭顶之灾。
总还是要尽力的,一步步走到今天,又怎能半途而废?
这个晚上,冷风催灭满廊灯火,贺湛却长久徘徊在充斥天地的森黑里,默默计划着,等待黎明。
高墙深宅里,不闻市井梆声,却有一盏灯火被女子掌着过来,婉萝并没想到她的夫郎竟然彻夜未眠,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职,明明知道甘州势危,政务繁重,夫郎为此忧愁难安,她虽无能相助,亦不能劝解安歇,夜间也该备好饮食,总不该让他独自煎熬过这漫漫长夜。
此时天色仍未放亮,连隐约的苍霭也未曾,贺湛见婉萝过来,才知已是起身梳洗的时候,他见她只低低挽着把乌发,披了件半旧长衣,一边接过灯烛,一边说道:“都说了不用你过来,又不是没有仆婢服侍,天更冷了,走这一趟受寒又何必?”
多少关心的话,婉萝却因丈夫眉心的疲倦而咽下,她只微微笑道:“若不走这一趟,亦不能安心。”
贺湛拉了婉萝的手步入书房,夫妻两沉默无语的用了早膳,他换上朝服,外披雨笠,沉默无语地穿过雨幕,登车入宫。
这些日子以来,各处衙值气氛同样凝重,韦元平已经就是否开战的问题数回征询,贺湛之前态度一直暧昧,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不知战乱必不可免,而是还没有等到太原的回音,如今终于等到了,他却并没打算畅所欲言。
今日并非朝会,等闲官员无需入宫,故而虽是大雨滂沱,一路上倒也顺畅,宫门外下车,正遇徐修能,贺湛倒也没有细究是巧合还是必然,既为同僚,甚至还算得上“同党”,一笑抱揖见礼,寒喧着往衙值行去。
“关于突厥五部是战是和一事,澄台如何看待?”徐修能忽问。
眼看数日后朝议,就要给予定论,徐世子终于沉不住气,竟借这回“偶遇”打问贺湛究竟是何想法。
原来,“暧昧”之人并非贺湛一个。
当然徐修能也并非不知此战必不可免,他也无需等待旁人的授意,然而更加明白的是太后并没有意识到求和有若讳疾忌医,徐修能虽不愿违逆太后意愿,可这毕竟关系到社稷存亡,万一主和,突厥五部还是攻破甘州,届时岂不会被太后当做黑锅?徐修能不得不慎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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