蓁犹豫一番,终于还是实言相告:“旧岁元宵,我虽并未出门,却听袁家表妹说起路遇薛六哥,他对那庶子疼爱得很,毫不顾忌旁人鄙夷侧目。”
这位袁家表妹虽是王七郎母袁氏族亲晚辈,然而却并非近亲血缘,袁氏只是旁支,柳蓁嫡亲祖母袁夫人才是这位袁表妹亲亲姑祖母。
十一娘再度对这消息不置可否,她甚至没有打算废心察探薛陆离“气死”发妻背后隐情。
柳蓁见这情形,也就此打住,心里不无感慨。
倘若不是因先帝赐婚,五姐一定会与薛六哥成婚,可即便如此,当裴郑受诬灭族,五姐只怕依然难保性命,不知五姐是否对薛六哥难忘旧情,是以才这般笃信那人有难言之隐,或者是说,五姐只是害怕面对真相,即便有缘无份,心里残存一丝美好,也不至于那样绝望罢。
十一娘当然不知阿蓁心里那些猜度惋惜,她只是怔怔看着轩窗外,已经逐渐炙热的光照……攀交权贵筹划入仕,陆哥,你究竟意欲何为?
与此同时,大宁坊内京兆薛氏宗家所在府宅,一身白衣的瘦弱青年正在监督一稚龄小儿描帖,临近立夏,他那一身白袍外头却仍然披着一件毛绒氅衣,唇色青苍,显然不似三郎形容那番“精神焕发”,他原本只在静坐,却因突然一阵风起而呛咳出来,手掌紧捂口鼻,连身子都转去一侧,只见削肩抽动,氅衣似乎要滑落一般。
小儿慌不迭搁笔,手足无措替青年抚背:“阿耶可是又觉不适?阿耶快去榻上歇息,儿子必不敢偷懒。”
青年正是薛陆离。
他咳了好一阵,才有说话力气,澄澈的一双眼睛里,不无怜爱,他伸出指节劲突的手掌,轻抚小儿柔软细密发顶,微带笑意:“阿耶无事,昭儿莫担忧,用心练字。”
“可是阿耶唇角又流血了。”小儿虽然懵懂,心里却也担忧着,两眼蓄满泪光。
薛陆离飞快用一张绢帕轻轻一拭唇角:“昭儿……”
“儿子明白,不会告诉大父大母。”小儿微带哽咽:“不过阿耶也当保重身体。”
青年眼睛里的怜爱之意更加浓郁,却半点不露悲凄,只是说道:“阿耶已经好多了,昭儿不是也看见,阿耶这时已经能骑马出行?只是病得太久,一时没有完全康复,昭儿放心,阿耶会等昭儿长大成年,娶妻生子。”
小儿似懂非懂,但显然为父亲这句保证安心不少,重重点头:“等昭儿长大,势必孝敬阿耶,还有大父大母,还有众位伯叔,还有阿兄阿姐,还有阿福!”
一边阿福打了个冷颤,惊吓得匍匐叩首:“小郎君真是折煞仆婢,万万当不得孝敬二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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