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七嫂也许永远忘记那个深夜,那天她才第一次使用贵族女子使用的脂粉,她的家里没有铜镜,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倒腾成了什么模样,婆母看着她,一脸欢颜,翁爹大早上就去捡柴火了,儿子跟着翁爹,说是要去拾野果,女儿搂着她的脖子,说“阿娘今日好香”。
晚间睡觉时,她不舍得洗脸,洗掉那些香味。
丈夫回来了。
悄悄回来的,一把捂住她的嘴,在她耳边说“是我啊是我”。
黑暗中,她伸手瞎摸,丈夫的鼻子还在,耳朵也还在,双手双脚还在,十只手指俱全,脚趾也没缺,她一边靠双手检查丈夫的康健,耳朵一边听丈夫说话。
“我没有被调去潼关,不知怎么的,去了武关,又不知道怎么的,大尚臣命令开关放甘州公进来,说是陛下的密令,有人质疑,被大尚臣给杀了!甘州公又不是外敌,到底还是进了武关,没多久,又有甘州公的大公子送使臣出关,我远远一看,确实是神元殿君,那晚上我还听说了大尚臣不知道怎么回事,横竖死了,武关被太尉族中一个什么人接管,我寻思着,定是长安又发生政变,趁那会儿混乱得很,我就悄悄跑回来了。
我就回来报声平安,现在不能留在家里,我得去山里躲一阵,无事的,无事的啊,跟我跑回来的还有好些兵丁呢,现在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情况了,总归是,留得一条命在,再看变况应对呗。”
她送出门去,依稀的星光下,看清了丈夫的脸。
第二天天光大亮了,当时收了北齐女公子一袋子银钱的老妇人,一把拉着她,悄悄说:“昨晚我儿子也回来了。”
她才确定这不是梦,男人们都回来了,时运好得很,根本就没跟北赵人对仗,被调去了武关,武关先乱起来,但乱得没死太多人,莫名其妙就有了逃生的机会。
田七嫂后来活到九十岁高龄,死的时候已经守着寡,但她并没有遗憾,她都已经当高祖母了,丈夫也是寿终正寝,傍晚还乘凉呢,突然就归天了,一点痛苦没受,四邻都说是喜丧,她九十几了,好多事已经忘了,却记得一件——遗民过得有多苦,是我说给左副使知道的,没多久,就听说要改制……我不是讲习惯了吗,才称左副使,唉呀你们这些娃子,就不要揪我的错了!
左副使啊,长得跟仙女一样,眼睛好像是浅碧色的……嘿!不用你们纠正,应当是我记岔了,不是浅碧色,左副使问了我好些遗民遭遇迫害的事,我当时壮着胆子,都说了。总之就是我见到左副使那年,武陵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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